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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岭恳谈文化之生成逻辑与本质特征

     为了使试点取得实际的效果，起到示范的作用，台州市委宣传部将有特色的要求向松门镇党委书记朱从才提出，这一想法与朱从才一拍即合，在共同商讨的过程中都觉得应该从解决实际问题着手。那么又存在哪些实际问题呢？朱从才立即表示，我把干部赶到村里去调研，把农村存在的实际问题搞清楚，调查了解群众最关心是什么？最不满意的是什么？最想解决的是什么？然后对症下药。调研回来之后，经过汇报发现存在的问题主要是，群众与基层政府有一种冷漠情绪，干群关系较为紧张，群众认为你们这些人是“三要干部”——要钱、要命、要地；而镇干部则认为不去有意见，去了没事干，现在的老百姓是有事找市长，没人找镇长了。因此，密切干群关系是解决实际问题的关键。但密切干群关系需要有一个载体，对此有人提出，现场办公，但试点的时间不长，一村一村进行可能来不及。又有人建议采用记者招待会的方式，把群众请上来。朱从才理了理思路，觉得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节目现实性强，有说服力，不妨也采取直接的面对面对话形式试试。经反复研究最后决定通过论坛，让群众当面提问题，干部现场作解答，解决一些实际存在的问题。
     当时松门镇发展得比较快，一跃成为台州市的中心镇之一，但与此同时，干群关系较为紧张，工作难开展。对重大事情、热点、难点问题如何破解？沿用老的一套方法已经难以奏效，对于松门镇党委、政府来讲，正好利用试点的机会，以“农业农村现代化教育”为契机，从解决实际问题着手，把群众请进来，倾听民声，了解民情，多听听老百姓对松门的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有什么好的建议？究竟在议什么？想什么？求什么？盼什么？于是将通过双向交流对话的论坛形式作为“讲究实效，创新载体”的特色要求提出，得到了指导这项工作的温岭市委宣传部和台州市委宣传部的一致同意。
     第一次以论坛的形式召集群众开会，当时一怕没人来，二怕控制不了局面，担心是否要出“乱子”？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松门镇党委、政府对此进行了问诊把脉。（1）对象。当时分析，普通群众可能会来，但来的多数可能是村干部，群众要来的一定是“来者不善”。“来者不善”怎么办？经过研究认为，就是“来者不善”也没关系，理由是：其一，反对现代化建设的话不会说；其二，热点、难点问题讲得过激点有可能；其三、不会出现由这部分人来掌控论坛的局面；（2）问题。论坛让群众充分发表意见，对所提的问题，党员干部可能不会离题，自发参加的群众可能会离题，因为对他们来说毕竟机会难得。因此，各线的干部、分管的领导要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3）态度。对群众提出的问题，党委、政府必须要有明确的态度，涉及到各条线的，相关领导要加以解答，解答不能敷衍了事，能当场回答的就明确表态，需要调研或班子集体研究的，要坦诚地说明原因，事后予以办理；（4）落实。对承诺的事情，必须要取信于民，抓好落实，属于工作建议的，要很好地吸收参考。
     （1）公告主题，自愿参加。对参与对象不作任何限制，不分地域，不分男女，不分老少。围绕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这个主题，每期确定一个议题。一周前将公告张贴到全镇32个村居，欢迎群众自愿参加；（2）成立论坛领导小组。书记为组长，党群副书记、人大主席为副组长，宣传委员等为成员。同时作了分工，党群副书记会前调研，确定每期论坛的议题，宣传委员安排会务，人大主席负责每个问题交办件的跟踪督查落实；（3）民主提问，当场答复。要求镇机关各部门对群众所提的问题，当场作好宣传、作好解释、作好承诺并最后抓好落实；（4）建章立制。为了确保问题的落实，使论坛取得实效，初步制定了以下几项制度：一是交办反馈制度；二是对外公布制度；三是传达落实制度。
     1、问题导向。民主恳谈最初是在干群双向交流对话中产生的。因为传统的教条式的干部“一家之言”的说教已经很难取得实际的思想教育效果，老百姓已经不感兴趣，叫了不一定来，来了不一定听，听了不一定信。经过研究发现，症结在于干群之间有隔阂，彼此有距离，缺乏应有的沟通。于是就尝试群众提问题，干部作解答的新形式，让干部群众坐到一起，通过对话交流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没想到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先是一家一户的事情，接着是大家普遍关心的公共事务，再到后来是参与式预算，就这样一直坚持走了下来。因此，恳谈文化是一种基于问题导向的政治文化，它来自实践，同时又指导实践。
     2、民主的需求。温岭的民主恳谈萌生于新旧世纪之交，非常切题地契合了“政治文明”新理念问世的时代背景。在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四个环节中，我国自1998年实行村级直接选举之后，基层公共权力的运作开始逐渐进入公众关注的视野。温岭民营经济较为发达，为培育和发展基层民主政治提供了合适的土壤；市场经济的洗礼使群众思想活跃，民主意识日益增强，他们渴望了解政府是怎样服务于公众的、公共资源是如何分配的等等问题，他们要求在基层公共事务的决策和管理方面有更多的发言权，这涉及到基层的民主决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监督等问题。所以，设计什么样的制度平台和参与机制将是促进基层民主政治建设的关键因素，而这正是推进民主恳谈所要解决的问题。
     3、地方政治家的推动。地方政治家与一般官僚的区别在于：具有坚定的政治抱负和灵敏的政治嗅觉性，改革意志较为坚强，善于洞悉微观变量，擅长利用政治资源把握政治机会。对地方政治家来说，他们不甘于步别人的后尘，总想创造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更靠近基层，更熟悉本地的实际情况，对特定的制度环境的认识更全面、更敏锐、更了解政治资源的利用状况和微观主体的现实需求，因此也就更善于发现和利用民主中的变量。因此，地方政治家是民主恳谈的组织者和实施者，没有他们持续的推动，民主恳谈坚持到今天是不大可能的。这既包括当地镇（街道）村、市级各部门的“薪火”相传，也包括温岭市委宣传部官员一直以来锲而不舍的努力。
     民主恳谈建立在开诚布公、坦诚相见的基础之上，是推心置腹的交谈，是相互说服的过程，这种恳谈不受地位、财富、身份等等人为因素的限制，能畅所欲言地发表意见，交流看法，提出建议，给人以一种全新的民主体验，这充分体现了恳谈的平等性。尤其重要的是恳谈文化的兴起打破了传统的“命令文化”、“服从文化”和“等级文化”，改变了当地的政治生态。因为给老百姓以民主的权利，为官者就失去了居高临下的地位，恳谈谈得越多，政府要办的事情就越多；群众的要求越高，对干部的约束就越多。因此，干部最初与老百姓面对面地坐到一起进行恳谈时，可能是出于无奈，特别是要将民主恳谈作为一项制度长期坚持下去的时候，更是有阻力的。然而，要改变传统思想政治工作的“低锁效应”，谋求一种新的解决之道就成必然。要当干部，就得学会与群众讲民主，有了这样的现实，就创造了一种新的政治生态。最初，也许是因为“不做不行”，到了后来，渐成了“做好了还真行”。因此，平等是恳谈的基石，恳谈文化首先是平等文化。
     民主的天然产物是“观点多样性”，而恳谈则促进多样的观点之间的沟通，通过沟通可以创造这样一个聚点：（1）从中倾听不同的声音，给自己以影响别人的机会，同时也将自己置身于受别人的影响；（2）在不同观点的交锋中，解读信息，换位思考，加深对事物本质的理解；（3）重新掂量自己原来的选择，通过转换策略修正偏好。思想观点的沟通会导致参与者主张和理由的明确化，不同观点的存在揭示了人们以不同的视角思考问题。因此，沟通过程就其本质而言就是与说理相生相伴的妥协过程，这既是张力的过程，又是收敛的过程，是“有序发怒”之后，接受各种张力的最后妥协结果。其实，也正是干群之间面对面的双向沟通、对话交流，才使得民主恳谈天然具有中国特色协商民主的属性。
     这里的共识指的是不同群体、不同利益的人在恳谈中所共同达成的认识、通约和一致，是差异性与一致性，多元性与协调性的有机结合。有了共识，才会形成合力。共识包括对恳谈理念的共识、对恳谈过程的共识和对恳谈结果的共识。（1）对恳谈理念的共识，指恳谈是以诚相待，求同存异，是对各种解决之道的深思熟虑的权衡；（2）对恳谈过程的共识，表现为特事特办、急事急办、易事即办、难事承办，有些问题当场就能得到解释、答复和解决，有些问题则承诺了解决落实的时限，有些问题可能一时难以解决，但也让群众知道了其中的原因，并且一次谈不妥下次还可以再谈；（3）对恳谈结果的共识意味着通过恳谈真的能解决一些实际问题，群众往往能带着问题而来，最后满意而归。恳谈中共识的达成，意味着不仅多数人的利益得到保证，少数人的权利也得以尊重。对基层干部来说，经常与群众恳谈有利于提高自身的沟通技巧和协调能力，在实践中尝到了听取民意、集聚民智、凝聚民心的好处，提高了决策的科学化与民主化。
     和谐一词具有政通人和之意，和谐社会最根本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包括干群之间、群众之间、个体之间、个体与群体之间的和谐。中国自古以来就有“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之说，又有“民能载舟，亦能覆舟”之警示，因此，干群之间的和谐最为关键。这就要求干部要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多倾听群众的呼声，多为民排忧解难，在重大公共事务决策之前，多和群众商量，而这些都需要有一个载体，民主恳谈最大的功效就在于搭建了一个诉求表达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1）为政府政策带来更加完备的信息，有利于政策质量的提高，减少政策失误造成的风险；（2）公众对决策的接受程度大大提高，从而促进了决策的顺利执行；（3）建立了公众对政府更加积极正面的认识与情感，为政府提供了合法性的基础；（4）增强了公众对政府行为的理解。于是，农村社会的和谐也就在情理之中。因此，新的政治话语体系，是一个扩大公民平等的政治参与，通过推进民主来破解执政难题的过程。和谐社会的建设要求干部不断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创建新机制、增长新本领，建立深入了解民情、充分反映民意、广泛集中民智、切实珍惜民力的民主机制。

2012-06-29 09:10:56